高柳在家里歇了两天。
因为这两天是半期考试，而他和花栗在同一个考试，有些事情，不愿意被她察觉。
早餐桌上，筷子和磁盘碰撞的声音很清脆。
高城忧心忡忡，不时看望自己的儿子。
高柳却一副漠然的样子，让高城找不到任何说话的机会。
“我出门了。”
大门合上的刹那，高柳觉得很安心。
不用再与父亲僵持。
虽然这完全是自己挑起的。
然而有些事情，是一道栅栏，不是抬脚就能迈过的。
到校后，高柳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进行了一番教育，大致内容是说他最近有些心不在焉，还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再耽误考试之类。
在班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高柳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教室。
那双清澈的眸子并没有对他进行哪怕一秒钟的注目，很专注地盯着黑板。
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从书包里掏出课本，文具，然后，胳膊不小心碰到了花栗的手臂。
“啊，抱歉。”
花栗轻轻点了点头，继续专注于课堂。
多心了吗？
花栗还是那个花栗，随时都不动声色。
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个，花栗……”
“嗯？”
“课本。”
“嗯？”
“你看的是语文书，这是数学课吧。”
“……”
花栗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黯然。
她默默地合上了语文书，很平静地拿出了数学书，打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下课铃声总能让教室顿时陷入欢闹。
高柳皱了皱眉头，站起了身想去上个厕所。
衣角好像被什么挂住了。
低头看过去，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揪住了衣角。
花栗认真地整理着课堂笔记，丝毫没有认识的迹象。
“花栗，你的手好像抓到我的衣服了。”
手松开了，毫不犹豫的就松开了。
高柳没有在意，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回头一看，花栗姿势僵硬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死死锁在高柳的脚跟上。
她的表情还是那么死板，该说她还是她那个样子。
今天的行为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虽然高柳自认为是出了她母亲以外最了解花栗的人，也时常搞不懂她的行为，所以对于今天的反常，高柳也搞不懂是什么缘故。
夕阳被西方的地平线渐渐蚕食，火烧的云渐渐被东方袭来的夜幕所遮蔽。
走在校门前的高柳，对于今日四周投来的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烦。
车停在对街，司机大叔已经候在了门外。
绿灯亮起。
高柳却发现自己走不动，袖口被拽住了。
“花栗？”
花栗推着她那辆有些生锈的小自行车，右手伸过来揪住了他的袖子。
高柳困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乌黑的秀发在夕阳中散发着好看的光泽，花栗一直埋着头，高柳尝试着凑过去看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回家？”
“是啊，这就让司机送我回家了，有什么事吗？”
花栗摇了摇头。
绿灯在闪烁。
高柳指着街对面，问道：“那我先走了？”
花栗点点头。
“嗯，明天见。”
上车后，司机告诉高柳，因为建立交桥的缘故，平常回家那条路走不了，要从二环路绕一截。
高柳闲来无聊地翻看今天的报纸。
“少爷，今天是11月10号了。”
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司机大叔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高柳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不是少爷您说，每年11月10号都要提醒你吗？”
“11月10号？啊！”
“啊！”
“你跟着叫什么？”
“少爷你吓到我了……”
11月10号，这并不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
而两天后的11月13号，是花栗的生日，为了防止自己忘记，特别嘱咐司机大叔每年的11月10号都要提醒自己。
以往每年，高柳都会为花栗的生日做很多准备。
前年，高柳包下了电影院的一个厅，带她看了一场当时很火的爱情剧。
结果以花栗在电影院里背英语单词宣告失败。
去年，高柳给花栗买了一枚戒指，花栗收到后回家送给了她的妈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母亲没有发现在戒指内侧刻的那些令人羞愧的誓言。
至于今年……
高柳头疼地摁着眉心，苦恼地摇着头。
现在他几乎没有心情去想，太多烦心的事让人暴躁。
啪。
啪啪。
雨点落在车顶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车内。
“下雨了，少爷，恐怕会堵车。”
“嗯。”
“不过下雨天还有人若无其事地骑车啊。”
“什么意思？”
高柳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朝着车后看去。
“停车！停车！”
“少爷怎么了？”
“我叫你给我停车！！”
嗤！
车子猛地刹住了。
高柳一把拉开车门，顶着雨冲了出去。
雨点很密，砸在高柳的身上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
那辆自行车的主人看到了跑来的高柳，急忙调转车头，想要朝着相反的方向骑走。
高柳焦急地想要喊住她，花栗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高柳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在做什么！”
花栗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印象中的高柳一直都很温柔，虽然时常很烦人，经常打扰她学习。
被高柳怒吼着，花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视线飘忽不定。
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厚实的秋季校服紧紧黏住了她的躯体。
“这样会感冒你不知道吗？你在搞什么？！”
高柳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愤怒？生气？都不是。
看着花栗失神的模样，他几乎想用所有贬义的词语来责备她。
“你的家，不是在这边吧，在跟着我？”
高柳死死地瞪着花栗，不让她任何一个想要撒谎的表情悄悄流逝。
然而花栗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她依然是个不会撒谎的家伙。
高柳有些痛苦地拧着眉头，放开了她被雨水洗得冰冷的胳膊，“干什么，不是一直都很烦我吗，跟着我做什么？”
花栗低着头，轻轻张了张嘴：“最近……高柳……很奇怪……”
高柳愣住，喉咙被卡住了似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担心……高柳会消失……”
花栗的声音有些颤抖，雨水顺着面颊流下。
一向冷淡又自立的她，此刻让人觉得很心疼。
“噗！”
花栗好奇地抬起了头，眼前的高柳弯着腰，勉力忍耐着笑意。
“什么跟什么啊……啊，突然好想笑，”高柳笑着摸了摸花栗湿漉漉的头发，“我只是在烦恼送你什么生日礼物罢了，放心好了。”
雨点渐渐变弱了。
被乌云遮蔽的天空重新有了晴朗的模样。
对于自己临时胡揪的话，高柳决定继续下去。
“想好要什么没有？”
花栗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吃墨少的钢笔，不超过20块的。”
“喂喂，吃墨少的至少都会30块。”
“那……笔记本，20块以内。”
“算了，这件事还真是不能和你商量，我自尊心会受到严重打击的。”
“是这样吗？”花栗偏着头，看上去真的很困惑。
高柳无奈地摇摇头。
阵雨停了，夜幕也降临了。
高柳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朝着停靠在街边的车子走去。
“哦，对了，花栗。”
“什么？”
“今天我家要做胡萝卜烧牛肉，来吗？”
花栗重新踏上了脚踏板，用手理了理濡湿的头发，摇了摇头，“要做数学题，妈妈会做饭的。”
就像以往那样，只是稍微湿了一点儿的花栗骑着自行车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了。
高柳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摸着自己的眉毛，强烈忍耐住的笑意终于爆发了。
路过的行人被他那似笑非笑的阴冷笑容吓得躲到了街边，把他当成了模样俊俏的疯子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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